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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48 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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妍幾乎一陣小跑。路過盲道的時候,她腳踝一扭,踉蹌中差點摔倒在地上。

她蹲下`身揉了揉腳踝,索性把鞋踢了,拎在手裏繼續跑,又道:“雲煥,你就真的一點都沒懷疑過,為什麽當年的我執意要走?

“你說過我太感性,太天真,腦子裏滿是不切實際的浪漫想法。那你就沒想過我怎麽突然就現實起來,成了一個愛慕虛榮,連愛情都不要的女人?”

“雲煥!”十字街頭,她忽然大喊:“你不可以這樣對我,我這麽愛你,為了你什麽都可以做,你真的不可以這樣對我。”

綠燈短暫,雲煥在轉紅之際,大步跨到斑馬線上。身邊車子閃著大燈,等不及的司機正按鈴催促他快點過去。

身後的人仍舊在追,脫了鞋子的腳步輕巧,卻在行到一半的時候戛然而止,緊跟著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響起,四周鈴聲大作。

雲煥吃了一驚,立刻轉頭去看,齊夢妍躺在路中央,身前是一輛急停的轎車。司機開門下來,朝著他驚恐喊道:“不關我事,她是自己倒的啊!”

雲煥咬著牙關走過來,伸腿踢了踢面前的齊夢妍,說:“起來,別演苦肉計了。”她墨鏡掉在下巴上,兩眼緊緊閉著,一言不發。

無論是哪座城市,北還是南,醫院都是城市裏最繁忙的地方。盡管已到深夜,醫院大廳裏仍舊人滿為患,送來急診的各種病患都有,男女平等在這裏得到落實。

雲煥坐在急診室外等待,旁邊一個破了頭的小女孩正哇哇大哭。不過兩三歲,還要大人抱著才能坐穩的年紀,已經會不停向旁人訴苦,說:“頭疼。”

陪她一起的是個自稱姥姥的中年女人,向他解釋孩子是在家裏瘋跑時,撞上桌角留下的傷:“可憐哦,小女孩家家,馬上要剃頭縫針,多難看呀。”

女孩哭得更加傷心,連手裏的AD鈣奶也無法安慰。雲煥聽得心煩意亂,看了看她頭上的傷,去一邊窗口要了點棉球回來。

他幫孩子擦了擦臉,又撥開頭發,再次查看了傷情,說:“一會兒進去,醫生只會消毒清理,普通包紮,不到五分鐘就好。這種小傷,還沒到縫針的地步。”

孩子姥姥不太相信地看著他,問:“你怎麽知道?”雲煥說:“因為我就是醫生。”他轉而去逗那孩子,說:“別哭了,再哭眼睛會腫,會更不好看的。”

女孩眨巴眨巴眼睛盯著他,連忙用手抹了抹臉。雲煥將吸管塞進她嘴裏,一臉慈愛地說:“我家也有一個小公主,比你稍微大一點,和你一樣的乖。”

一陣手機鈴聲響,雲煥經人提醒才知道聲音源頭來自於齊夢妍的手提包。

旁人的手機不便接聽,旁人的包更不便打開,只是對方執著,一連打過五個電話。雲煥只好將之取出來,看到屏幕上寫著“齊夢澤”三個字。

齊夢澤聽見他的聲音,亦是驚奇:“你們倆見到了,現在正在一起?”

雲煥說:“不是你想象的那樣。”繼而將方才的事情一一告訴他:“現在還在急診,醫生沒給我反饋,不知道具體情況。”

齊夢澤聽得直接喊起來,說:“就知道你根本照顧不好她!我已經跟她說過,不要去找你,不值得,只有她那種傻瓜才會不撞南墻不死心。”

雲煥冷笑,說:“是嗎,那我還要謝謝你了。”

齊夢澤登時大怒,質問:“雲煥,你還是人嗎,畢竟是愛過一場的人,說這種話真的不會內疚?你根本不知道夢妍當年為你付出了什麽……”

身邊女孩正伸過一只手,輕輕繞在雲煥小指上,他不知聽了什麽,猛地將手一攥,她疼得立刻抽走,放到姥姥嘴前,說:“吹吹。”

☆、Chapter 53

明月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得到雲煥的回覆。

彼時她剛剛和朵朵吃過早飯, 小丫頭一聽是雲煥電話, 興奮的兩眼直冒精光, 將明月手腕掐得一片青紫後,硬是把手機搶過來, 道:“雲煥, @#¥%&*¥……”

“……”明月聽得一楞一楞的,理了理朵朵的裙子,在她耳朵邊上小聲提醒:“你說話慢一點, 清楚一點,不然爸爸怎麽聽得懂呢?”

朵朵持續:“@#¥%&*¥……”

等明月接過手機, 後蓋都微微發燙,不由笑著問:“你女兒說話, 你能聽得懂嗎, 你們是一個糊裏糊塗地說,一個糊裏糊塗地聽啊。”

雲煥說:“聽得懂啊,怎麽聽不懂。她說昨晚在電視上看見我了,比平時見到的稍微胖一點,但還是一樣很帥。媽媽起初陪她一起看的, 後來跟許梓嘉打了一架……對了, 你這麽大人了, 跟許梓嘉打什麽架?”

“……”明月納悶,究竟是她耳朵出幻聽了,還是他跟朵朵已經研發出父女專用語言,不然為什麽她這個當媽的居然都聽不懂孩子說話了呢?

雲煥說:“朵朵還說很想我, 要我明天早一點到家。我說我還得去給她買點禮物,她說那好吧,你先去把禮物買好,然後再回家。”

明月忍不住笑,跟朵朵靠一靠鼻子,說:“鬼靈精。”

雲煥也是忍俊不禁,說:“像你。小孩子真好玩,別看她只有一點點,你根本猜不出她下一句會說什麽話。昨晚我碰見個頭破了的女孩,比朵朵還小好幾歲,我一說哭多了難看,她立馬就擦眼淚了……那麽小一個,就知道要漂亮。”

“頭破了的小孩?你在哪看見的?”明月想起他一直不會信息的惡劣行徑,問:“雲醫生,你昨晚不會就是因為懸壺濟世,才故意不回我消息的吧?”

雲煥那邊稍靜了會,說:“沒有,無意碰見的。看到你消息的時候已經很晚了,我想你一定睡著了,怕把你吵醒,就沒有回覆。”

明月:“哦。”

雲煥:“梓嘉呢,怎麽沒聽見他聲音?”

明月也正為這事著急呢:“誰知道,一大早起來就沒看見他,打電話也不接。他真是為朵朵跟過來的嗎,我怎麽覺得這裏頭有詐呢?”

許梓嘉一失蹤便是一整個上午。明月帶著朵朵化妝熱場,對著臺本一連演練過三回,還是沒見著他那一頭紮眼的綠毛。

明月納悶,朵朵郁悶。

雲煥不在,幫朵朵按計時器的任務就落到了許梓嘉身上,兩個小人偷偷摸摸著演練過幾回,熟練度完全不輸她與老父的親子搭配。

如今臨時換成了明月,怎一個“亂”字了得。

明月與朵朵抗爭多年,熟知她的脾氣和秉性,但身為一個常年只跟文字打交道的人,在四肢的靈活性和數字的敏感性上顯然不如二位男士。

在以毫秒計數的激烈比賽中,她每次不是按得太慢,錯失與人拉開差距的機會,便是按得太快,沒有留下給朵朵修改訂正的時間。

幾次下來,朵朵異常生氣,化妝師專門給燙的卷發上也留著她說不盡的纏綿怨氣。她嘟著嘴,河豚似的杵在一邊,責怪明月太笨。

明月也挺不服氣的:“你聰明,你自己怎麽不按?”

朵朵更加不高興,跺著小腳扭身鉆進墻角裏。

明月撇嘴:“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,就別太要求別人啦。”

幸好午餐過後,正式輪到朵朵參賽的時候,極不靠譜的許梓嘉帶著他那一頭綠毛風塵仆仆地回來了。

明月和朵朵都如釋重負地嘆出口氣,明月拉著他問:“早上上哪去浪了?”

許梓嘉露出個諱莫如深的笑容,彎腰將朵朵一抱,說:“我們去比賽啦,一會兒捧個第一名給你呀!”

有過低谷,方知站在高峰的暢快。朵朵今日氣勢如虹,與第一回過來的懵懂不同,這次光是往臺上一站,便有著與眾不同的活力氣息。

……朵朵小朋友隨著音樂,在臺上扭了起來。

主持人拍拍她的肩,說不能再跳啦,這是智力節目,不是廣場舞比賽。臺下一陣哄堂大笑,主持人又問:“上次來得是天使爸爸,這次來得是?”

“天使叔叔。”許梓嘉笑得露出兩排大白牙,略憨。

“好年輕的小叔叔,一家人都是高顏值啊。”

許梓嘉摸摸頭發:“那當然!”

“那關於本次比賽,我們的目標是?”

朵朵小朋友將手舉高高,於是鏡頭對準,燈光亮起,話筒準備。

朵朵聲如洪鐘:“沒有蛀牙!”

明月笑得不行,身前忽然一行人匆匆來過。其中的工作人員跟導演耳語,緊接著另一隊人眾星捧月般,簇擁著一位高挑的女士進入。

臺下很黑,明月仍舊在一晃而過的光影裏看清來人,她有著和自己相似的細長眉眼,然而一張臉更為年輕,漂亮,氣質如蘭花般高雅純潔。

導演告訴現場觀眾,本場最重磅嘉賓到場,為了節目效果將補錄片頭的介紹。

於是臺上一眾早已做好準備的選手被強制暫停,等待主持人介紹這位生病仍舊堅持錄制的好藝人,好演奏家,齊夢妍女士。

場下當即一陣歡呼,觀眾的情緒被提前點燃。大家都迫不及待想親眼見一見這位大名鼎鼎的演奏家,聽聽她對比賽的看法。

以至於臺上那位年僅五歲的女孩過五關斬六將,PK下身邊傑出的成人選手時,大家也只是說一句厲害啊。

隨即又交頭接耳,議論起齊夢妍究竟有沒有整過容,男友是富商還是權貴,她到底會不會進娛樂圈等等,諸如此類的話題。

許梓嘉抱著朵朵,興高采烈而來。

兩人都不約而同伸出手來跟明月擊掌,許梓嘉驕傲道:“說了會拿第一吧,聰明吧,厲害吧!”

明月向他笑:“聰明,厲害。”

三人擠在第一排,繼續看接下來的節目。比賽依然精彩,除了朵朵,節目組還找了其他幾個少年天才,只不過術業有專攻,各自完成的項目有區別。

明月卻總靜不下心來好好欣賞,一雙眼睛,總忍不住往嘉賓席上瞄。每當有人提到與她名字相似的音節,她心就提起來一下,無比緊張。

可真要問是為什麽,她自己也不清楚。面前忽然揮過來一只手,她回神,許梓嘉笑瞇瞇道:“想什麽呢,你瞧你眼睛都直了。”

明月垂下眼睛,摸摸朵朵腦袋:“沒有啊。”

許梓嘉不由瞥了下她方才看的方向,說:“你別理她,她就喜歡這種出風頭的活動,不然當初也不會為了這個跟老雲分手。”

明月裝糊塗道:“你說什麽呢啊。”

許梓嘉揉了揉她紮手的短發,在她怒視過來的時候,沖著嘿嘿一笑:“我還有點事要出去一趟,晚上等我回來吃飯,我請你們吃好的去!”

他說完就要跑,明月抓著他胳膊:“去哪?”

“還不能說!”許梓嘉將她手拿開:“但我保證,等咱們回去,我就告訴你!”

明月憂心忡忡,說:“我夠煩了,你別再惹我著急了行嗎?”許梓嘉丟給她一個寬慰的眼神:“信我,絕對不作`奸犯`科!”

許梓嘉不是小孩,按理說凡事都應該有分寸,可明月一想到他那綠油油的頭發,和一直以來都酷愛亂跑的個性,就怎麽也不敢讓他一個人外出了。

明月將朵朵放上座位,叮囑她不許亂跑,自己獨自去找馮導,預備跟她打過招呼後,便帶著朵朵馬上開溜。

她在場邊繞了一圈,這才發現人影。而沒能及時發現她的馮導正向相反的方向走去,迎面是同樣不在錄制的齊夢妍,她自助理手裏接過什麽,拿水灌了下去。

馮導關心道:“身體好點了嗎,還用吃藥哪?”

齊夢妍笑著回敬:“好多了,就是一些維生素而已。”她眼尖,看到後面的明月,問:“有事?”

馮導回頭,說:“咦,朵朵媽媽,你找我哦?”

明月向馮導說明緣由,馮導連連點頭:“你有事就先走吧,反正朵朵這一期也錄好了。我還有些事要跟你談,今天是沒空了,不過不著急,之後再聯系。”

明月說:“好的。”

她想這回終於能走了,偏偏被齊夢妍指名道姓地喊住。馮導訝異:“原來你們二位認識啊,那你們說話,我先去忙了。”

換個地點,明月仍舊能察覺到那份難熬的尷尬,自上回以鬧劇告終的晚宴上延續下來。然而齊夢妍畢竟比她見的世面多,舉手投足間依然是一派瀟灑的模樣。

齊夢妍笑著說:“早就聽說這節目能人多,沒想到朵朵更是其中的佼佼者。剛剛看得我簡直目瞪口呆,真為你有這樣的女兒高興。”

笑面虎,美女蛇……明月腦中閃過一系列名詞警醒自身,卻又不得不承認哪怕是演戲,她的笑容也真摯,眼神也真誠,反襯得小心思不斷的她是個惡人。

明月只得說:“謝謝你。”

“都是心裏話,不是恭維你。”齊夢妍又道:“一會兒回酒店嗎,我讓司機把車開過來,咱們一起走?”

明月說:“不了,我還有點事。”

齊夢妍點頭:“那算了,你先忙。明天呢,明天我一早就回去,你總不會還要再在這邊呆著吧?”

明月仍舊拒絕:“我已經買了票了。”

齊夢妍一雙漂亮的眼睛一晃,定定落在明月身上,坦蕩又大方地說:“董小姐,其實我是好意,如果有冒犯到你的地方,還請原諒。”

以退為進,倒顯得明月小氣了,她解釋:“你的好意我心領了,因為有朋友一道過來,回去的話,我想還是和他一起會比較好,所以不好意思了。”

齊夢妍笑笑,理了理蓬松的頭發:“不會,別掛心上。”

明月問:“聽說你身體抱恙,現在有好點了嗎?”

齊夢妍苦澀澀地嘆一聲,說:“多謝你關心,已經好多了。老毛病了,整天飛過來飛過去,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。”

明月說:“你這個工作是很辛苦的。”

“可不嘛,昨天還在五一頒獎禮呢,今天就飛過來錄節目。昨晚走得好好的,還能暈馬路中間,要不是雲煥也在,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麽可怕的事。”

齊夢妍又接過水,擰開瓶口喝了口:“本來已經不準備過來了,後來在醫院掛了會水,精神好起來,想想還是來吧,畢竟是簽了合同的。”

她口吻輕松自在,像是述說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。明月卻因其中一筆帶過的細節頭皮發麻,她甚至找不出一個像樣的表情來應付這一番話。

此時有工作人員過來引導,齊夢妍向明月道:“不好意思,他們催我回位子了。你一個人回去路上小心點,咱們有空再聊。”

明月舌頭似有千斤,最後只得點頭。

齊夢妍一撩頭發,露出飽滿的額頭和完美的發際線,邊走邊與人談笑風生:“大家都太厲害了,我特別喜歡朵朵,好可愛啊。你們呢?”

這一晚,明月的手機分外安靜。

除了例行的晚安,雲煥沒有給她發過其他的信息。

明月也沒有。

第二天早上,接到他電話的也並不是她。

朵朵躺在被子裏跟他親親,不停地問:“你到哪裏了呀,雲煥,你到哪裏了……飛機場是哪裏,候機廳是哪裏,有禮物了嗎?”

明月倚坐在床頭,輕輕地摸著朵朵的額頭,催促道:“爸爸一會兒要登機啦,你別再跟他說話了,他一到家就會來見朵朵的。”

朵朵點頭,這才戀戀不舍地把手機還給她。

明月看通話未斷,向著那頭“餵”了一聲,他聲音一如既往溫柔道:“聽見你了,買的中午的票,回來要到傍晚了啊。”

明月說:“嗯,買的時候晚了點,沒能搶到時間早的。這就已經是極限了,位子還分散著,到時候要找人調換呢。”

雲煥說:“好好跟人家說,肯定會體諒你的。幸好梓嘉還跟著,他雖然看起來挺不靠譜,這種跟人溝通的事倒還是擅長的。”

明月:“嗯。”

雲煥:“我要先回醫院一趟,可能晚點到家。”

明月:“嗯。”

有一會兒沒人說話,明月起身往梳妝櫃前走,自半扇的鏡子裏看見自己一張板得僵硬的臉。她傾身下來拉扯皮膚,做個笑的表情。

“這兩天忙壞了吧。”

“……是啊。”

“想不想我?”

“……”他聲音裏夾著笑:“當然了。”

“那愛不愛我?”

雲煥被她逗得徹底笑起來,說:“怎麽了,董小姐,三天沒見,就這麽著急了?是不是看了什麽小說,電視劇,一下子不像你了。”

明月也不知道他眼中的自己是什麽樣,所謂像她的那個人到底是什麽樣。她

就是覺得心裏有一點點的堵,一點點的澀,可他好像一點都不懂。

也許是裝不懂。

明月說:“雲煥,我跟你說三個字好不好,如果你聽完之後覺得高興,能投桃報李,還給我一個願望嗎?”

雲煥迷糊:“說吧。”

明月說:“我愛你啊。”

“……”雲煥:“傻了吧,這是四個字啊。”

明月訥訥:“是嗎。”

雲煥問:“願望呢?”

明月看著鏡子裏的自己,算不上絕代佳人,卻也是眉清目秀的。

如果沒有他,以後找個條件不錯的普通人,倒也可以過完平凡的這一生。

鼻子莫名其妙的一酸,她忽然就這麽顧影自憐地紅了眼眶,說:“你愛我啊。”

回去的時候,明月睡了一路,醒來一看,朵朵依偎在她懷裏,她靠在許梓嘉肩上。幾分尷尬,她連忙坐直身子,說:“不好意思啊。”

男孩一直在玩手機游戲,一陣“Quadra Kill”、“Penta Kill”、“Aced”之後,他方才懶洋洋地伸個懶腰道:“你睡覺怎麽那麽不老實,口水濕了我一肩膀。”

明月信以為真,湊到他肩頭去看,檢查來檢查去都不見有口水印子,這才自他不懷好意的笑容裏知道被耍了:“你這個人,怎麽也老跟人撒謊啊。”

許梓嘉一聳肩,開了下一局游戲:“好玩嘛,小氣吧啦的。”

過了會,他回過神,湊到她面前,一雙眼睛鷹隼般盯著她:“也?還有誰老跟你撒謊,朵朵?老雲?朵朵話都說不清楚,還能跟你撒謊?一定是老雲吧!”

明月將他推出去,說:“去去去,大人的事,小孩別管。”

許梓嘉一個抓不穩,手機直接飛了出去,連忙下位子撿回來,不停抱怨:“你這女人真暴力,誰要喜歡你,簡直是倒了八輩子的黴。”

明月反唇相譏:“誰要做了你父母,也是到了八輩子的黴。”

兩個人都被戳中心事,彼此背對背負氣,剩下的路上再也沒說過一句話。直到走出出站口,明月將許梓嘉送上出租車,才不得不對這少爺叮囑幾句。

“到家記得給我報平安,以前也這麽跟你說,你一次都沒回覆我。”綠毛還在游離狀,明月開了車門,一腳踹進去:“聽見沒!”

許梓嘉嚇得一哆嗦,這才點頭:“知道了,知道了,說你胖還喘上了,動真格的啊!你再這樣下去,老雲可真不要你了啊!”

明月後悔剛剛那一下沒下狠力,又把門打開要補一腳,許梓嘉直往一邊縮,說:“別別,老雲有眼不識金鑲玉,他要真不要你,還是一大波人等著你的。”

這話聽著才舒坦,明月將腿收回來,攏一攏頭發:“那是,我多美啊。”

許梓嘉忍不住幹嘔:“眼睛還沒朵朵一半大,美什麽玩意兒,頂多也就是順眼。”他趴去車窗,朝她眨眼:“以後我掙大錢了,你就跟著我唄。”

“你?掙什麽錢?”典型的癡人說夢,不過也正常,小孩兒嘛,明月記起自己年少無知也曾為念清華還是北大苦惱過:“你要去賣腎?”

許梓嘉拍著車門:“去你的,小爺堂堂正正掙大錢!你就說行不行吧!”

明月只顧著鄙夷,有些忘了他原話是什麽,這會兒一冷哼:“行不行的,等你先掙了錢再說吧。”

明月和朵朵攔了下一輛車回去,她沒回公寓,先把朵朵送去麗麗姐那吃晚飯,自己預備一會兒先去趟醫院。

朵朵看見她要走,急得鞋子也來不及換,穿著小拖鞋就跑出去,可憐巴巴地抱著她大腿說要回家找雲煥。

麗麗姐跟人打牌打到一半被喊回來,心裏也有些不爽,倚著門道:“是啊,不直接回去一家人團聚,來我這兒幹什麽呢。”

明月將朵朵撥開來,說:“媽媽就是去醫院找爸爸的,你先乖乖在這兒等著,一會兒我們就來接你,行不行?”

朵朵頭搖得像撥浪鼓,麗麗姐過來抱起她,被賞了一邊一個小巴掌:“有什麽事非得去醫院找人,你這樣急吼吼的一點不矜持。”

明月心塞,她從小到大,幾回矜持過了。既然一向主動,也不差今天這一回了:“媽你看著朵朵,一會兒我就回來。”

只是走在路上,明月又不知道自己的這一腔孤勇是為的什麽。她本可以帶著朵朵守在家裏,等著他回來,選擇對峙或者繼續沈默。

心裏卻不知為何總有一份沖動,迫使她往醫院裏走,要立刻看見他才好。

很多東西最容易在見不著面的時候慢慢發酵,明月寬慰自己,先不要著急,只要見到他面就好,只要說一兩句話就好。

明月到醫院的時候,被告知雲煥剛走,有相熟的小護士在她耳邊告密:“雲醫生和齊醫生吵了一架,兩個人差點打起來呢。”

明月心一墜:“怎麽了?”

“不知道,雲醫生一來就和齊醫生兩個人談話,後來從齊醫生那邊拿了一沓資料袋,看完後兩個人就鬧上了。”

明月苦笑:“雲煥居然還會打架啊。”

小護士跟著笑起來,說:“是啊,可把我們嚇壞了。雲醫生生氣的時候真的好兇哦,跟平時完全是兩個人呢。”

明月道謝,兀自推門走進雲煥辦公室。

蔣虎正巧從裏面出來,跟明月兩人幾乎迎面撞上。他笑嘻嘻扶住她胳膊,推到一邊道:“嫂子來了,可惜老大剛走。”

明月朝他點頭: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
“你還有事嗎?”蔣虎看她往辦公室裏走,莫名緊張,跟著追問道:“還有事嗎,嫂子?沒事趕緊回去吧,老大一定往家趕了。”

雲煥桌子一如既往的幹凈整潔,桌子底下還留著一個粉色的禮盒。蔣虎看明月眼睛往下瞟,連忙將之取出來,說:“給你和朵朵買的,他怎麽忘了拿了。”

明月看logo,認出是一個有名的童裝品牌,說:“是啊,他記性怎麽那麽差。”又對蔣虎道:“你有事就去忙吧,我也該走了。”

蔣虎有些忐忑地看著她,想確認她是否言行一致般,無奈手機在兜裏一直震,又有護士來催促。他只好道:“那我去忙了,你……早點回家吧。”

辦公室裏的另幾個也相繼離開,最後只剩下一直整理桌上材料的齊夢澤和明月。兩個人四目相對的一剎,彼此都禮貌地笑了笑。

明月慢幽幽走到他的辦公桌前,問:“李葵最近還好嗎?”

齊夢澤正將材料分門別類,慢條斯理地按順序放進資料袋裏,聽到她主動發問,眼皮一擡,看到她白生生的臉,說:“挺好的,就是一直念叨你。”

明月說:“看不出來,她一直都沒有聯系過我呢。”

齊夢澤:“她不敢打給你,想一直等到你消氣。”

明月笑:“不打給我,怎麽能知道我到底還生不生氣呢。”

齊夢澤問:“那還生氣嗎?”

明月回:“總歸會有一點。”

彼此默然幾秒,齊夢澤說:“別怪她了,錯誤不在她。”

明月說:“怪也只是怪一時,我當然知道她其實沒做什麽。”

她翹著小拇指在桌邊上來回的劃,細小的木刺剌得她手一點點的疼。許久,明月問:“齊醫生,你們剛剛在吵什麽?”

齊夢澤微怔,手下力氣用得重了些,紙便隆了起來,卡在袋口。他睨明月一眼,說:“這事你最好去問他,我不想做小人。”

明月倚在桌邊,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。

齊夢澤說:“你是李葵的好朋友,我不想因為這種事,影響我跟她的感情。何況我並不是當事人,他心裏到底怎麽想的,我也不清楚。”

明月說:“所以,他是去找你妹妹了。”

齊夢澤這才停下手裏的事,認真看她,她沒有過多表情,卻又勝過一切表情。齊夢澤坦白:“我只知道他是為我妹妹來找我的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關於我妹妹跟他分手時的一些誤會。”

“是什麽?”

“對不起,那是私事,請恕我無可奉告。”

明月深深看了他一眼,說:“那打擾了。”

齊夢澤看她略顯踉蹌地往外走,背影單薄,實在不忍心地又喊住她:“董小姐,你是個很好的女人,但恕我直言,你跟雲煥並不合適。”

明月抿了抿唇,說:“謝謝,我得回家了。”

說好是回家,明月不知怎麽,鬼使神差地開到了公寓樓下。她往副駕駛的粉色禮盒看了看,輕嘆口氣地下了車。

幾天不在,家裏落了一層的灰。

她開窗通風,火力全開,又是掃地又是拖地。打掃完自己的,再取了鑰匙進到雲煥那裏,繼續幹得熱火朝天。

等體力透支,滿身大汗,家裏也已窗明幾凈,整潔如初。明月看了一眼墻上掛的鐘,已經是晚上十點了。

麗麗姐家開了桌麻將,砌長城的聲音響的剛進單元樓就能聽見。

門一打開,幾個老姐妹都異常興奮,聲音一個比一個尖地說:“明月回來啦,這麽多年沒見,比以前還漂亮咯,走大街上哪裏認得出來!”

“肯定認不出來,以前還留長頭發呢,現在樣子多利落呀。只看到兒女大,看不到自己老,這一晃多少年過去了。”

明月擠出點笑看眾人,說:“你們玩,我有點累,先睡了。”

麗麗姐正摸牌,頭也不擡地問:“在這兒睡啊,床都沒鋪呢。雲煥呢,說好一起來接朵朵的,現在就你一個人哦?”

明月支吾一聲,就要往房間裏走。

朵朵聽到聲音,從沙發上跳下來,鞋子不穿地就往明月跟前跑:“雲煥呢?”她勾著明月胳膊,想爬到她身上去:“雲煥呢?”

朵朵剛剛吃過巧克力,糊得滿嘴都是黑漆漆的糖渣。明月抽了張紙給她擦擦臉,說:“你怎麽這麽晚還吃糖,為什麽不洗漱睡覺?”

朵朵置若罔聞,還是老問題,問:“雲煥呢?”

明月揉揉她頭道:“雲煥今天有點小麻煩,不會來接朵朵了。我們在婆婆這兒呆一晚,明天一早再回家去找他好嗎?”

朵朵立馬撅了撅嘴,抱著明月的腿不停道:“雲煥呢,我要雲煥!”

明月聽得心煩意亂,抓著朵朵領口往外一拽,說:“你怎麽這麽不乖啊,走,我給你洗澡,洗完了趕緊去睡覺!”

朵朵索性兩腿往上一提,整個人縮成一團,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,還是說:“雲煥呢,我要雲煥……明月討厭死了。”

身邊,是朵朵聲嘶力竭地吼叫,麻將桌上,是中年大媽們“碰”、“杠”、“胡”的盡情吆喝。

明月只覺得腦子裏一根神經繃得緊緊,疼得隨時會斷裂開來。精神上的高壓,如同吹得鼓脹的氣球,任何一個細小的戳刺都會令她炸開。

她蹲下來,摸著朵朵的腦袋,想穩定她失控的情緒,卻在無意之間,被她亂舞的小手抽到臉。那根弦便“啪”的斷開,將她腦子攪得一團稀爛。

明月頭腦還是清醒的,身體卻不受控制,明明冷眼旁觀如看客,耳邊歇斯底裏的聲音卻有些癲狂。

“雲煥,雲煥,你就知道要雲煥,他不會過來了,他不要我們了!你看不出來我很難過嗎,看不出來我就快要死了嗎?”

明月膝蓋一軟蹲下來,雙手捂著臉,眼淚順著指縫一直往下落。

過了會,她又忽然吃吃笑起來,說:“是的,我忘了,你就是看不出來別人很難過,看不出來別人到底在想什麽。你就是這樣的……”

朵朵原本已經蓄力要哭,被明月這麽一吼又給嚇了回去。她有些孤立無援地轉身去找麗麗姐,後者也正拿驚訝的眼神看著地上的明月。

桌上搓麻的都停下來,小聲說:“喲,這是怎麽了?”

明月抹了抹臉,連走帶爬進了房間,將門狠狠關上。

老姐妹們又說:“麗麗姐,你家明月脾氣老大啊,跟你學的吧?”

麗麗姐將朵朵抱起來,拍拍她背,在她耳邊叮囑了幾句什麽,再黑著臉把面前的牌推了,說:“不打了,不打了,手氣差得要命。”

有過極致的喧鬧,這晚的後半夜,被襯托得極為安靜。麗麗姐給朵朵洗了澡,換上明月穿不下的小睡衣。

她將下擺一層層繞上去,要她小手拎著,朝房間裏努了努嘴。

朵朵起初還有點不樂意,麗麗姐往她屁股上打了下,她這才一手捂著,一邊顛顛地開門走進去。

明月側躺在床上,目光筆直地看著墻面。房裏沒有開燈,只有暗淡的月色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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